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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日的信仰

二哥 终结诈骗 2021-11-30

终结诈骗(微信ID:antifraud2)自2015年成立至今,前前后后出品过五篇小说。随着公众号的不断改版,许多经典小说渐渐被大众所遗忘。从本周开始,本号将在每周末对小说进行连载。今天连载最经典的小说《狗日的信仰》

本故事根据真实案例改编,人名、地名均做处理,请勿对号入座;

为你揭开明星坐床、得道修仙背后意想不到的重重骗局和不为人知的隐秘故事。



第一章 命犯桃花


20年,7000多个日日夜夜,黄显通从入狱时的一枚小鲜肉熬成了风干老腊肉,干燥的戈壁气候,让他脸上有了两块明显的高原红,手上、脸上皮肤皴裂,一到冬天,血水不停地往外渗。才38岁的南方“小伙”,看起来像个50多岁的西北老头。大牢生涯,活着就是王道。每天过着监仓、工厂两点一线的生活,人只是监狱工厂里的一个零件,能活着出去,已是万幸。

明天要出狱了,日子总算熬到头了。没出狱的时候,黄显通掐着指头算日子,离开是他唯一的盼头,但真的要出狱了,黄显通心中却一片茫然,今后的路在何方?如果说这些年的铁窗生涯还有那么一丁点寄托的话,那都是周天丁带来的。临别在即,黄显通很想跟周天丁说点啥,可是想来想去,却不知打哪句下嘴。

待同仓的犯人睡着后,黄显通招呼着周天丁躲在仓内的角落,试图开始一场推心置腹的长谈。话嘴边却不知该说啥,表达自己离开的喜悦或是祝福周天丁早日出狱,都不对。还是周天丁先打开了话匣子:“小黄呀,唉,叫了20年,现在该改口叫你老黄了!”黄显通牵强的笑了笑,没接话。

周天丁说着瞅了瞅黄显通沧桑的脸,又摸了摸自己的白发,认真地说道:“之前你问过几次,我是怎么进来的,跟你说了点又留一点。不是我不想说,是没脸说,明天你就要走出这大牢了,今天不说只怕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人听了……”

黄显通伸手抓着周天丁的胳膊,想宽慰几句却又找不到恰当的语言,只能喊了一声:“哥……”周天丁没抬头,一边说一边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:“我47年生,跟你算是隔代了。我家三代单传,少时家贫,没什么文化的父亲对我的教育却极为重视,大部分同龄人读完小学就开始在地里刨食,我却一路念到高中。农村小孩读书晚点,我66年才高中毕业,赶上文化大革命,错失了上大学的机会。”

“但作为老三届,文革前教育留下的功底还是非常扎实的。在我老家方圆几十里,正规高中毕业生那可是凤毛麟角,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我是不愿意再过了。文革刚开始那阵,我也一腔热血,作为有文化的红卫兵,写大字报是我的强项。也因此成了各派红卫兵组织争相拉拢的对象,可是很快我就厌倦了那种日子。”

“唯一的收获是,参与抄我们中学老校长家时,我抄到了《易经》、《黄帝内经》、《紫微术数》等几本算是玄学方面的书籍,按当时“四旧”的标准,这些书肯定要被烧掉。我翻了几页,视若珍宝,偷偷带回家。没想到一看就着了迷,从此渐渐不再参加红卫兵的各种活动,开始在家里潜心研究玄学,慢慢地还真有点开悟了,对世事更加洞明……”

周天丁是山东曲阜人,那也是孔夫子的老家。曲阜那个地方民风保守,却是礼仪之地,重文重教、长幼有序。周天丁说起话来颇有几分咬文嚼字,周显通早已习惯了他的表达方式。在监狱这个闭塞的地方,他的表达方式是自己阅读世界的一个重要途径。

“有一回,乡里一个几代单传的远房亲戚要结婚,让我帮忙挑个日子。我总算逮到一个实践的机会,就很认真地给他算了吉日吉时,还讲了些趋利避害的道理。我这远房亲戚被我说得茅塞顿开、五体投地、千恩万谢,婚后两口子还特意给我拧来两只老母鸡。一年后,女的生了一对大胖小子,摆满月酒时硬是把我按在了主宾位上,逢人就说是我日子挑得好,临了还送了我几斤肥猪肉。”

说到这儿,周丁天脸上浮现出些得意的笑容:“老家就那么大点地方,都乡里乡亲的熟人社会,这事慢慢传开了,婚丧嫁娶,找我算日子的人就多起来。农村人实在,算一次都会给个鸡呀鸭呀啥的,再不济也会给我送一捆大葱。所以,那时我不用像小伙伴们那样在地里泡食,却吃得肩阔腰圆、满嘴油光……”

“再后来就开始有人找我算命了,我的名气也开始越来越响了,我就在镇上租了个小门面房,后面隔了一间作为睡房。父亲看我也不是下地的料,也就由着我折腾。这日子本来过得挺滋润的,但后来却出了一件大事,把我送到这里了……”

说到这儿,老态毕现的周天丁显得有些犹豫,他略微停顿了一下,才说:“我到镇上不久,有一对小夫妻来找我,说他们结婚三年了,但媳妇小花的肚子就是不见动静,让我想想办法。那小媳妇模样很是周正俊俏,二十出头,嫰得能掐出水来,胸前那两大馒头顶的我心里发慌。再看她男人小军脸色惨白,身体单簿,一副风吹来就倒的孱弱相。我好歹也学过《皇帝内经》,看一眼就猜了个七八成,问题肯定出在男人身上啊!”

黄显通听过周天丁的许多事,唯独没听过这段,耳朵都竖起来了。周天丁又说:“我记了他俩的八字,借口要在夜里子时掐算才准,让他们第二天再来。把他们打发走后,我就关了店门从侧面打听了一下他们的基本情况、家庭和生活背景。第二天,俩人如期而至,而我也已经心里有数了。就神机秘算般的问小花:‘你上面是不是还有一个姐姐,不到十岁就得肺结核夭折了?’小花一听,满脸虔诚地说是,对我更加深信不疑。”

“农村人就信邪,说得越邪乎他们信得越深,我就开始胡胡诌:‘你们姐妹俩小时候感情很好,你姐姐死后鬼魂就附在你身上,想借你生小孩转世,但按她命理推断,她第一轮转世应该是一头猪。所以问题就僵在这里,只要你姐姐鬼魂还附在你身上,你就不可能生出小孩来。’听到这儿,小花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。”

“她男人问我有什么破解的办法,我就故弄玄虚地说破解的办法也不是没有,只是这事得费点时间。我们可以分几步走,第一步得先驱出附在小花身上的鬼魂。我当场给他们画了一个驱邪符,让小花每天都带在身上,又告诉他们这办法只能暂时稳住鬼魂。要想彻底赶走鬼魂,还得走第二步,单独给小花做几场法事。”

“过两天,小花果然一个人来了。我装模作样念了一堆咒语,注意力全在她胸前那两大馒头上,喝了几乎大半瓶酒全喷到了小花的身上,喷得她淋了雨似的直抹脸,衣服下那俩奶子都激凸了。本来只是想过过眼瘾,一看那情形没绷住,鬼迷心窍的就把她带到后面的睡房,哄着她说:‘刚才只是外部驱邪,真正让你姐姐的阴魂离开,需要内外兼修。为了保证驱邪,现在把你的衣服脱了,我要进去检查一下……’”

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,见到母猪都能让人亢奋一阵,听到这里黄显通居然有了反应。这牢里的人都知道周丁天会算命,但搞不明白为啥他一判就是无期。狱中的犯人常常调侃他:“你是不是真的会算命?为啥算得了别人,却算不了自己的?”周丁天不辩解,只说:“这也是命!”此时的黄显通对这句话可算有点了解了。

话说开来,也就容易了,周天丁索性彻底敞开了说道:“当我进入她身体时,她居然撕心裂肺地叫起来,我事后才发现床单落红,原来她还是处女。现在想想这事也不奇怪,那时的农村人比较愚昧,有些人以为夫妻只要睡在一起就能生小孩。再加上她男人身体虚弱,估计是那话儿也不好使,结婚三年,只有夫妻之名,根本就没有行夫妻之实。”

“送小花走的时候,我特意交待驱邪细节万万不可透露,就算对她男人也不能说,否则惊动了她姐姐的魂却赶不走,这辈子就再也别想要孩子。已经被我驱邪的过程吓了个半傻的小花,满口答应了。从那以后,小花隔三差五就来找我,每次都是‘内外兼修’。小花也由第一次的惨叫变成后面的欢叫,人也就来得更勤了。一个多月后,小花月事没来,我的‘双修’算是大功告成。”

黄显通听着眼前这位熟悉的老哥的风流往事,不禁笑了。他一直说自己命犯桃花,不能碰女人,所以直到36岁入狱那年都没有结婚。本以为他是个柳下惠,不曾想也有凡人的私欲和杂念。周显通却没有笑,他低着头继续说着:“9个月后,小花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,全家人高兴得嘴都合不拢。满月那天,我又成了座上宾。”

“开怀畅饮的那一刻,场面就开始失控。刚满月的宝宝哭得撕心裂肺,谁哄都无济于事,可是只要一送到我怀里,就马上不哭了。一个参加酒宴的亲戚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,说这孩子跟我有缘,长得也像我,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地附和着……我有些心虚,回头一看,小花她男人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已变得煞白。赶紧多喝了几杯,早早的装醉回家了。”

“第二天天刚亮,镇上已开始盛传一个惊天大案,说小军把小花和刚满月的孩子用乱刀砍死,然后上吊自杀了。一案三命,各种各样的说道开始疯传,最脱不了干系的当然是我了。当天我就被带到派出所。一番严刑拷打,我受不了这皮肉之苦,就什么都招了。人虽然不是我杀的,但事却是因我而起,我自知罪有应得,便认了命。”

“就这样,我因为流氓罪被判了无期。我上个月满了56岁,这辈子大概也不可能离开这里了,对我来说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走向死亡。明天,你即将离开,对你,我有个请求……”


第二章 信仰那些事


“周哥,有事你尽管交待,只要我能做到,一定尽力!”黄显通一脸虔诚地说。周丁天点着头表示感激,说道:“我进来这20年,父母相继过世,老家那边已经没什么牵挂。犯了这样的事,也无颜回去见家乡父老,等我终老那天,请你把我的骨灰埋在这戈壁上,择一高处,让我的坟头朝着山东老家……”

话题虽然敏感,但黄显通明白这是周丁天真正在意的事,便满口答应了:“你放心,我一定做到。只是以后的日子,苦了你一个人了……”说到这儿,黄显通不由得感伤起来。周丁天笑笑说:“要说这20年,我在这里吃的苦倒是比你少多了,你看你每天都要去工厂做纸箱,我除了刚来那几年做过,后面基本不去了。你没发现我平时还能带一些好吃的回来吗?”

“这事我一直挺好奇的,你无亲无故的,咋总有人给带好吃的呢?过去你不说,我也没敢问……”黄显通说着露出了一脸的好奇。“这事本来不应该说的,但你明天要走了,说说也无妨,要不只能烂在棺材里了。”话虽这么说,但周丁天的神情里多少还是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。

“除了我被判无期,这里关押的人大部分都是有期徒刑。你看我们的同仓犯,换了一茬又一茬的,最可怜的其实还不是我们这些囚犯,而是狱警。他们等于被间接判了无期徒刑,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,没法带亲属来住住,每年才一次探亲假跟家人团聚,在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戈壁监狱,一呆就是十几二十年,其实跟被关押的囚犯没什么差别。”

“也就不难想象他们的日子过得有多无聊,可能有人看过我入狱前的档案,知道我会算命,所以不时就会有人找我算命。最早找我的是负责伙食的胖大嫂,她长期不在家,老公又在城里另找了个小三,孩子上大学后,她更是名义上有家,却无家可回。所以经常找我算命,每次我都能给说个一二,多少得了些安慰,除了在伙食上格外关照外,每次找我算完命都会偷偷塞给我些好吃的……”

“我会算命的事就这样,在他们那里传开了,隔三差五就有人把我提出仓给他们算命。我也知道有时候他们纯属无聊,想从我这里找点乐趣,也就投其所好,挑些他们爱听的说说,也乐得在这监狱里消遥自在,不用干活还有好吃的往回拿。所以,你真不用担心我余下的铁窗生涯,倒是对你,我有点担心。”

“还记得我给你算过八字吗?那次我没把话说尽,现在可以说了。命理这东西,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,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。你这八字有异于常人,你这辈子只有两个归宿:不是进监狱,就是进庙宇。现在你监狱已经进了,你出狱后很可能要进庙宇。这是命,你拧不过!如果注定后半辈子要进庙宇,我倒有些心得可以给你说道说道,也许对你今后有帮助。”

关于未来,黄显通是迷茫的,他目前能得到的唯一指点,也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了,便说:“请周哥指教。”

“现今有三大宗教:佛教、基督教、伊斯兰教,同一种宗教还分成无数个门派,他们都有几千的历史,虽然教义、修行方式不同,但核心要素是相通的,只要掌握了这些核心要素,完全可以自己创立一个教派当教主。哪些核心要素呢?”

“抽丝剥茧,其实就四个:一是偶像,就是所拜哪尊神。佛教是如来,基督教是耶稣,伊斯兰教是真主阿拉。二是教义,就是教派宗旨。佛教有《心经》、《金刚金》,基督教有《圣经》,伊斯兰教有《古兰经》。三是道场,就是修行的场所。佛教有寺庙,基督教有教堂,伊斯兰教有清真寺。四是仪式。佛教焚香、跪拜、法会、坐禅、开光、受戒等各种仪式,每种仪式要配备不同的道具,基督教有做礼拜、洗礼、弥撒等各种仪式,伊斯兰教也有做礼拜、斋戒、净身等各种仪式。”

“所有的宗教都是殊途同归,具备这四个核心要素便可源远流传。仔细分析这四大核心要素,对于偶像,必须有传说,通俗一点,就是必须讲故事,这些故事要足够传奇,要神化,只有这样偶像才有人崇拜,你看无数的文字记载、壁画,都是在承载着这些传说,诉说着每尊神的故事。”

“对于教义,那就是宗教的天条,要通过教义,明明白白地向信众传达,本教倡导什么、禁止什么,哪些事可以做,哪些事不能做,通过这些教义,让信徒的言行举止朝着教义希望的方向发展,这就是修行。”

“而道场和仪式,是宗教的外化表现,是形式,而教义是内容,这些形式,必须服务于教义的核心内涵,强化教义的宗旨,这些形式,也让信徒在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中陷入集体无意识的状态,把梦境当成现实,从而进一步强化了偶像崇拜,而一旦控制了一个人的思想,就控制了一个人的肉身、控制了他的全部。”

“信徒其实是宗教最核心的内容。一个没有信徒的教派是无法生存的,就像一个没有子民,只有国王的国家是不能称之为国家一样。但是为什么我不把信徒纳入第五大要素呢?这是因为,前面提到的四大要素是因,信徒是果。俗话说,菩萨怕因,凡人怕果,因是根本,果是表象。只要把前面的四个要素做足做够,信徒自然蜂拥而至。”

“你我都是农村出来的,你看农村那些娘们,平时自己开销,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,一旦遇上教堂或庙宇需要捐款,那他妈的就像钱不是自己的钱似的,没有人逼他,却成捆成捆的往教堂或庙宇捐款,这就是信仰的力量,你让他们信你,他们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。”

“这20年,井底之蛙般的旁观外面,我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,现在什么教都不管用了,只有钱教!整个社会都在拜金,而且一切向钱看的心态已然形成,这是要出大问题的!但越是在这种红尘滚滚、物欲横流的年代,也必定越来越多的人感到困惑和无助。这些人,必将造就庞大的潜在信徒!”

“所有信仰宗教的人,都是因为在现实中感到困惑、迷茫。而宗教像鸦片一样,提供了一种超现实的解释,让人暂时得到心理的慰籍和解脱,把人生的无常寄托于虚无。我虽然身在大狱,却可以预见,将来信教的人会越来越多,市场将越来越大!老弟,你命运迥异于常人,有开拓疆土的机会,进庙宇是你回归社会最好选择!”

黄显通由衷的表达着敬佩之情:“周哥,听你一席言,我这20年的大牢算是没白坐。”周丁天问:“老弟高抬我了,人之将死,其言亦善,我们现在是人之将别,其言也真。老弟,该你说说出去以后的打算了!”


第三章 荆棘回家路


“我18岁就进了大牢,前两年父母相继过世,这辈子还没孝敬过他们一天,就……也许你说的对,进庙宇是我最好的归宿……周哥,我们做个约定,在你我有生之年,每年给你写一封信……”想到已阴阳两隔的父母和全然看不到希望的未来,黄显通哽咽不已。

“一言为定!早上我已经跟管教打了招呼,请他们在路上多多关照你。”周天丁的关照不是空穴来风,据说这里是目前全中国最安全的监狱,20年来没发生过一宗越狱事件,不是囚徒不想越狱,而是周边几百公里荒无人烟,即使越狱成功也不可能活着走出戈壁。

和周天丁一直聊到东方发白,黄显通迷糊了一会,吃过早餐,回到监仓简单地收拾一下行李,等着上路。早上9点,监仓铁门打开,黄显通跟同仓的囚犯挨个握了手,跟周天丁拥抱了一下,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,随着管教离开他呆了20年的监仓。

他在管教的带领下穿过第二道铁门,来到监狱的缓冲区办理出狱手续。除了释放证明书,他还领到了狱方发的1000元路费,以及入狱时扣押的随身物品。换下囚服,穿上20年前那些充满时代感的衣服,手续算是完成。随即,第二道铁门关闭。

第三道铁门打开,黄显通在管教的带领下穿越监狱的接待区,迎面而来的是最后一道铁门,门开的一瞬间戈壁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,黄显通知道那是自由的洗礼。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戈壁,一直连到了天边。仅有的几棵胡杨树垂头丧气地歪在大门口,成了戈壁上唯一的风景。据说胡杨活三千年不死,死三千年不倒,倒三千不朽。与胡杨相比,黄显通这20年大牢,不过是弹指一挥间。

在茫茫戈壁上,几公里范围内,别说是个人,就算是一只兔子也逃不过人的眼睛。黄显通终于明白,为什么没有囚犯越狱,这戈壁本身就是一个大监狱,逃得出这有电网高墙的监狱,也逃不出这无边的大监狱。

黄显通正胡思乱想着,一辆带篷的大卡车停在身边,这是监狱里的采购车,当天走,第二天才能回来。驾驶室里的管教招呼他和其他几个当天刑满释放的人员上车后,便向着茫茫的戈壁进发。

以前监狱大门前总会有一些社会车辆,来接送那些没有家人接的刑满释放人员,送到最近的西宁市,每人收取200元左右的路费。前两年,狱方接到多宗刑满释放人员家属的投诉,说家人出狱后压根儿就没回到家,生死不明。

领完释放证明,犯人走出监狱大门,狱方就不管了。所以狱方也没太当回事,刑满释放人员无颜回家见江东父老,自己漂泊到异地打工也是常有之事,但接二连三接到这样的投诉,狱方感到事态严重,报给省监狱管理局后,一调查牵出了一个惊天大案。

那几年煤矿生意好,苦于找不到矿工,一些人贩子就瞄上了刑满释放人员,把他们像奴隶一样贩卖给中介,每人收取5千到1万不等的介绍费。无本万利,眼看第一批人贩子发了大财,越来越多的社会车辆纷纷加入,开始在监狱门口拉人上车。

更为恶劣的是,这些刑满释放人员一到煤矿就成了中介的侄子、大伯、外甥。很快,人贩子就会设计一起矿难,让刑满释放人员死在井下,并以此要挟煤老板。煤矿死人是大事,被安监局查到肯定要停产,煤老板为了息事宁人,只好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大价钱摆平。

前前后后已有数十个刑满释放人员,就这样在“被亲戚”之后不明不白地死去。警方随后将这些人贩子一网打尽,狱方也改变做法,直接派车将刑满释放人员送到西宁火车站,所有社会车辆不允许在监狱门口拉活。

黄显通坐的正是监狱的采购车,他从早上约9点上车,一路颠簸,直到下午4点多才到达西宁火车站。出狱前几天黄显通已经做了一些功课,最便捷、最省钱的方式是从西宁坐火车到郑州,再从郑州坐火车到广州,然后坐大巴到潮州。一切顺利,到家也差不多要三天时间。

他提着随身行李,随着人流涌进售票大厅一看,当天从西宁到郑州的火车票已全部售磬。他便买了第二天一班早上10:30从西宁开往郑州的票。第二天一大早,赶到候车大厅时还不到早上七点,离Z266火车开动还早,他在大厅找了个座位坐下等待。

大厅的人越来越多,坐在他身边一个小年轻主动跟他搭讪:“大哥,你这是去哪儿呀?”

“Z266,去郑州。”黄显通答。

“太巧了,我也是去郑州,我在老家开了个药材店,这回在西宁买了点虫草,准备去郑州再进一批山药,大哥看你是南方人吧,来西宁做生意的?你们南方人可会做生意了,把西北人的钱都赚走了。”

“恩,我是来这边办点事的。”黄显通心虚的回答着。

“出门在外交个朋友,我姓徐,叫我小徐好了。”

“我姓黄,你可以叫我老黄。”

正说着,一个年轻女子匆匆跑来对小年轻说:“哥,咱们那趟车取消了,我刚听广播说要退票重新换车,咋办呀?”

“列车取消是常有的事,这车站我熟,我这就去找站长帮咱们换一趟最近的车次!”小年轻自信满满的说着,又扭头问:“黄大哥,你跟我们一个车次的,需不需要我帮你一起换?”

“那太好了,出门在外遇到兄弟真是我的幸运!”黄显通满脸喜悦的看着眼前的贵人。

小年轻说:“那这样,我们俩这就去换票。行李背着怪麻烦的,先放这让我妹看着!”

“好。”黄显通想也没想,就把行李交给了年轻女子,跟着小徐去换票。

换票的路上,小徐对黄显通说:“这个站长我是很熟,但找人家帮忙总要给点好处,我们一人给站长100元,让他尽快换个就近的车次,也好尽早离开这里,如何?”

“好是好,但我的钱都放在行李袋的夹层里放着,身上只有20多元准备在路上买点吃的,要不我回去找你妹取钱?”

“算了,我先帮你垫着,我换好了你再把钱给我。你把票给我,在这儿等我,别乱跑啊!”

“那太谢谢你了。”

黄显通把车票给了小徐,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,始终不见小徐出来。黄显通一想不对,赶紧跑回候车大厅找年轻女子,连她也不见了!黄显通知道自己遇到骗子了,现在身上只有20多元,连释放证明书都丢了,这人生地不熟的,黄显通顿时傻了眼。

他到车站派出所报案,民警要求出示身份证,他进监狱那会儿国家还没有开始办身份证。现在,他连仅有的释放证明也丢了,车站派出所以没有证件为由,说啥也不给他立案。黄显通终于知道什么是“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”。

走投无路的黄显通,捡了一顶破草帽白天就坐在候车大厅门口乞讨,夜里盖了脸和衣躺在候车大厅的椅子上睡觉……

后续篇章,敬请期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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